（《江苏经济报》2021年12月16日1版）
“来自中国光伏行业年度大会的回顾与展望”系列报道之二
产业协同发展的“痛点”何在
冬日的皖东古城滁州，琅琊山下，光伏业的“风流人物”汇聚一堂，参加中国光伏行业年度大会暨创新发展高峰论坛。12月15日上午的“光伏领袖与专家对话”，多位知名专家、企业巨头纵论剖析新一轮市场热潮之中的新“痛点”。近千人的会场几乎满座，掌声与议论声不绝。专家与巨头们普遍的观点是，当前光伏业的最大瓶颈在于产业链自身。新一轮产能扩张中，再度出现了过分超前、非理性的投资，无序竞争重又加剧，产业链亟待协同均衡发展。
专家与巨头们的看法代表了大部分行业中人。其现实原因是国内光伏发电装备制造业去年以来再一次涌动的大潮，背景则是这一产业二十余年的起落。相对于传统制造业，其增速可谓迅猛，规模扩容、技术进步之快均居前列。经历了数轮高峰低谷后，光伏制造业已形成了自身的“周期定律”：市场热潮—产能扩张—产能过剩—低价竞争—重新洗牌。这虽是所有新兴产业的共性规律，但由于固定资产投资巨大、技术团队专业性更强，从“产能扩张”“产能过剩”到“低价竞争”的阶段，光伏制造业所耗费的投资更多、峰谷之间转变周期更短、产业内部冲突程度更强烈。换言之，光伏业的周期性膨胀与收缩所带来的影响更大，产业链各环节企业所遭遇的得失成败更剧烈、更短促。客观地看，这也正是为高速成长付出的代价。即将进入2022年的光伏业，其产业链协同发展的“痛点”究竟何在，未来如何解痛去疾，逐步实现理性均衡发展？专家与巨头们的灼灼之言值得深思。
痛点之一：
国内光伏发电市场仍然偏小
国务院原参事石定寰、中国能源研究会可再生能源专委会主任委员李俊峰均指出，太阳能光伏发电正努力成为新能源的“主力军”，但目前仍只是“生力军”。
李俊峰分析，目前我国光伏装机总量约为5000万千瓦，仅为总发电装机的十分之一。目标是1亿千瓦以上，达到五分之一。因此，从“生力军”到“主力军”的过程是一个漫长的马拉松。他认为，一方面不能制造“虚火”，另一方面也不能满足于现状，停滞不前。国内国际良好政策环境下，光伏业界需谋划如何稳健快速发展，在能源结构调整中尽快成为主力。
中国光伏行业协会理事长、阳光电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曹仁贤认为，前不久国内许多省份的拉闸限电与新能源的发展基本无关，但恰恰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国内能源供给的不平衡，电力资源的增长、成本的下降与社会的期望还有差距，新能源还不能挑起大梁。
痛点之二：
产业链上下游发展失衡
曹仁贤坦言，去年以来光伏制造业遭遇了一系列困难，如，多晶硅价格、物流费用大幅上涨，海外政策环境挤压等。其中固然有国内能源体制和国际政治因素，但产业内部缺乏必要协同，竞争大于合作，也是重要原因。
天合光能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高纪凡直言，光伏业的快速发展带来了不平衡，最新表现为，今年以来产业链不同环节盈利率差异很大。高盈利环节大量社会资本涌入，未来几年将释放大量新产能，再度导致供过于求。其次，某些环节价格暴涨，给行业终端需求带来负面影响。整个产业应秉持可持续发展的思维，未来才能减少各个环节大批企业恶性竞争的痛苦，防止2010年前后的“大洗牌”再次发生。因此，他提出，行业要更加理性，上下游更加协同，各地政府部门在规划布局时更加清醒，光伏产业才能走得更远。
晶科能源控股有限公司副总裁钱晶坦言，今年以来供应链的大波动，对于产业链大部分企业都是一种伤害，谁也不能独善其身，越到下游这种伤害就会越大。大到一定节点，这种伤害就会反扑，造成的结果就是市场需求萎缩，今年国内装机低于预期就是一证明。打个比方，产业协同像是音乐会，演奏是否成功有三个关键因素，乐谱、指挥家和乐团。乐谱就是每家企业手里的数据，上下游各环节的产能情况，价格情况，现在每个人的乐谱是不一样的、大家都有自己的理解。指挥家就是行业协会，是企业与政府、媒体之间的桥梁，代行业发声。指挥家还应制定公平游戏原规则。不能让投机商在宝马里笑，让努力研发技术的人才在自行车上哭。还有乐团各个组成部分，从高音部、低音部到管乐、弦乐，都要自律，有行业责任感，企业之间要有更深层的长期战略性合作。
高纪凡指出，中国光伏产业的供求是全球化的，未来国内国际双循环大趋势下，首先必须走低碳之路。2023年欧盟各国将收取碳税，中国光伏产品制造的低碳化、无碳化要尽快完成。其次，中国光伏企业必须与全球各国深度融合。最后，整个产业链形成利益命运共同体。
浙江正泰新能源开发有限公司总裁陆川的观点相似。他认为，光伏产业链各环节固定资产投资额很高，技术迭代很快，需要不断地技改投入，资产折旧速度很快。目前主要光伏企业的长期平均回报率，还不及传统电器企业。但政府与社会对这个行业的期望值很高，越来越多的资本进入，推高了门槛。为了生存需要，未来会有更多上下游一体化的光伏企业出现，同时会有少数企业占据较大市场份额。这也是寻求产业链均衡、降低风险之举。
隆基绿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目前国内的领跑企业。董事长钟宝申分析，假如给2011年到2021年十多年间的国内光伏企业画像，平均利润率可能不佳。影响收益的要素，第一是行业赛道，第二是企业的经营能力和水平。隆基是打通上下游的全产业链企业，选择了一个不错的赛道。
比亚迪股份有限公司储能事业部总经理郭彬指出，分布式光伏快速普及，安全隐患问题在积聚，产业链各环节都应重视，在国家能源局指导下，尽快联合制定出台强制性安全标准，确保健康发展。
痛点之三：
技术创新依然不足
曹仁贤指出，国内上网电价是固定的，但原料端是市场化的，导致光伏产业链上的企业最终都受限于“政府定价”这堵墙。光伏想要成为能源“主力军”，创新最关键。要进一步提高光电转化率，降低发电成本。石定寰提出，应加速推动实现光伏发电的数字化、智能化。
华为数字能源有限公司智能光伏业务总裁陈国光则认为，户用光伏进入千家万户，运维管理应加速数字化、智能化，与电网的智能调度紧密结合。
郭彬直言，光伏发电配备储能，目前出现了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。应主要通过产品创新降低光储系统生命周期的使用成本。一些项目十年之内能否安全可靠运行，是一个挑战。
痛点之四：
“光伏+”跨界应用缺乏
石定寰认为，光伏发电的角色转变带来了新的挑战，面对“未来主力军”的目标，仅依靠产业自身已远远不够，需要融合各方面的力量，真正打造一个安全、高效、绿色的新能源系统。譬如，光伏制造企业就可以更多利用新能源来生产，包括光伏电力。
曹仁贤表示，光伏发电要跨界与风能、氢能、储能融合发展，同当前主导的化石能源协同，不仅能源体制需要调整，光伏业界的观念，包括产业链上下游针对“光伏+”方向的协同规划、研发、开发模式，都需要加快调整，以把握机遇，迅速扩大终端消费市场。
钟宝申对此十分赞同。他认为，“光伏＋”是这个问题的延伸，但迄今国内业界并未投入足够力量去研发和突破。隆基已规划发展的光伏建筑一体化（BIPV），便是光伏发电和城市建筑结合的一种场景化应用。光伏农业，与生态场景的融合，如：光伏板下养鱼、放羊、种植等等。这些应用场景不需要远距离输电，可以就近消纳。
陈国光认为，光伏＋农业、渔业、牧业、建筑等，已经出现了一些成熟应用。希望政府和电网出台政策支持“光伏＋”商业化应用模式，未来实现可盈利。
江苏经济报记者 王峻峰 实习生 翟子阳